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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名将遗韵——百岁将军
孙毅之子孙兢收藏品集萃》问世之际
建军80周年前夕,有一位记者来采访我,向我提了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是:“在您接触的开国将军中,谁对您影响最大?”
我立即回答:“百岁将军孙毅对我影响最大。”
第二个问题是:“您与哪个将军之家最熟悉?”
我立即回答:“与百岁将军孙毅一家人最熟悉。孙老是我的良师益友,我与孙老的小儿子孙兢亲如兄弟。”
我接触孙老,与孙老一家人交往,决不是攀高结贵,更不是想借名人以出名,而是我从内心里崇敬孙老这样的革命前辈,从内心里佩服这样的模范家庭。
在开国将军中,1955年被授予中将军衔的孙毅的确是知名度较高的一位。在全军乃至全国,很多人都知道“胡子将军”孙毅的大名。孙老既是德高望重的长者,又是思想深邃的智者。孙老不仅创造了事业的奇迹,而且创造了生命的奇迹。在他身上,既有武将之威,又有儒将之雅。孙老之所以为人们所熟悉、所敬佩,不仅是因为他在战争年代的传奇经历和赫赫战功,还因为他在和平时期永葆革命本色、继续艰苦奋斗,更因为他与老百姓的鱼水深情和对下一代的热情关怀。
几十年来,出于崇敬的心情,我曾多次拜访孙老。时间长了,我与孙老结成了忘年交。我每次聆听他的教诲,常有“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之感。斯人已逝,精神永存。虽然孙老已于2003年7月5日永远离开了我们,但他的音容笑貌和优秀品德却永远留在了我们的心中。
在与孙老长期接触的同时,我也很自然地熟悉了他的小儿子孙兢同志。孙兢生于1953年,比我小整整13岁。出身的不同和年龄的差距,并没有成为我们之间的障碍。我与孙兢一见如故,感到很投缘,很说得来。多年来,我一直觉得,孙兢既是幸福的,又是不幸的。说他幸福,是指他出生于革命家庭,父母都是德高望重的老革命,他在家中又是排行老末,从小受到了良好的家教和来自父母兄姐的厚爱。说他不幸,是指他在生命的黄金岁月和事业正在如日中天之时,先后患过胃穿孔、肾结石、膀胱癌等一连串疾病,遭受了沉重打击和长期折磨。孙兢是一条硬汉子。面对工作、生活上诸多不顺和身体上诸多病痛的双重打击,他没有消极,没有悲观,没有倒下,而是继续勤奋地学习着,乐观地生活着,顽强地锻炼着,不停地写作着。和他在一起,我感受到他身上具有许多优秀品质,值得我钦佩,值得我学习。
孙兢具有平民的作风。
孙老是艰苦朴素的典范,个人和家庭生活非常简朴,和普通群众没有什么两样。很多人都还清楚地记得孙老在北京街头散步的身影:一个留着胡子的瘦高个老头儿,穿着一身褪了色的绿军装,手里提着一个人造革旧兜,身材挺拔,精神矍铄,穿插于大街小巷之间,和普通的老汉没有什么两样。不认识他老人家的人,决不会想到这是一位大名鼎鼎的将军。他一生粗茶淡饭、省吃俭用,却把省下来的钱捐献社会、资助青年。孙老没有给家人留下一分钱存款,却在人们心中树起了一座永远不朽的丰碑。
孙老不但自己以身作则,还经常教育儿女,要和普通劳动人民一样,不能搞任何特殊化,不能当“八旗子弟”。孙老为了让孙兢了解普通老百姓的生活状况,早些年还曾带着他到一位邻居家串门。当看到这家5口人住着一间10平方米的简陋房子时,孙兢的心中引起了强烈的震撼和长久的记忆。
孙兢在孙老的言传身教下,在自我严格要求下,从他的身上,你绝对看不到某些高干子弟的某些“通病”。他心态宁静,淡泊名利,不事张扬,朴实无华,谦恭有礼,待人以诚。他到50岁办理退休手续时,这位有着近35年军龄的军人,才是一个正团级的干部。当然,多年的病休生活的确影响了他的职级晋升,但不可否认的是,他这样的“结局”,和他一贯坚持的不谋求任何特殊照顾,在名利、地位面前“一不伸手,二不张口”的人生态度密切相关。
孙兢具有出众的才华。
百岁将军孙毅生前曾经说过,自己之所以能够做到健康长寿,主要由于坚持抓“两头”:一头是抓“脑”,每天至少读百十页书;一头是抓“脚”,每天至少要走十多里路。孙兢从小就学着孙老的样子,终日手不释卷,长年坚持锻炼。
孙兢16岁刚参军时,就能对着战友的面,一字不差地背诵诸葛亮《将苑》里的名句:“为将之道:军井未及,将不言渴;军米未熟,将不言饥;军火未燃,将不言寒;军幕未施,将不言困;夏不操扇,雨不张盖。与众同也……”直惊得一群小战友目瞪口呆,还以为他背诵的是哪位伟人的语录。
后来,孙兢又作为工农兵大学生,到原天津师范学院中文系学习了几年,他的阅历更加丰富,知识更加深厚。孙老曾对孙兢说过,我们父子之间的关系,要像西汉史学家司马谈、司马迁父子那样。意在鼓励孙兢淡泊名利,尊重知识,往文史方面去发展,静下心来去坐冷板凳研究学问。孙兢牢记父亲的教诲,前些年他一方面坚持与各种病痛作顽强斗争,一方面笔耕不辍,勤于著述。他像孙老一样弃名利重学识,在军事学术领域颇有造诣。他与军事评论家李炳彦将军合著的《说三国.话权谋》、《纵横捭阖》、《军事谋略学》三部著作,合计二百万字,见解深刻,文笔奇佳,受到广泛好评。其中《说三国.话权谋》被评为全国优秀图书奖,一连再版七次,还在台湾地区出版过。《纵横捭阖》一书,则被摆放到了太平洋彼岸那个国度的军事学府。
孙兢具有可贵的孝心。
在孙老及其家人身上,既有与时俱进的现代意识,又有我国古代“忠”、“孝”传统的深刻影响。“为国家尽忠,为老人尽孝”的观念,牢固地植根于孙兢的脑海之中。
刚刚身患重病的时候,孙兢也曾经暂时地抱怨过命运为什么对自己如此不公,但他很快就平静下来了,他相信西方的一句谚语:“上帝在为你关上一扇门的同时,也会给你打开一扇窗。”他还风趣幽默地对姐姐和哥哥们说:“咱们来个分工负责、各尽所能吧!你们在外面好好工作,为国家尽忠;我就在家里照顾父母,为老人尽孝。”孙兢说到做到,多年来,他对两位老人既注重生活上的关照,更注重精神上的慰籍。平时他在家守候父母,孙老外出参加活动时,他总是陪伴左右,形影不离。孙老晚年曾患过一次脑溢血,一次疑患肺癌,两次胃穿孔,紧接着又是骨折,在96岁高龄时右腿又因血栓阻塞、下肢坏死而截肢,这一连串疾病,对于一个耄耋老人来说,无疑是沉重的打击。然而孙老却一次又一次地挺了过来,异常坚韧,特别乐观,如有神助。
孙兢常说:“看着父亲,我就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光明。父亲就是我的精神支柱,就是我身边活生生的榜样。”孙兢对孙老孝敬有加、无微不至。这里仅举一个例子。孙兢一方面与自身的病痛作斗争,一方面尽最大力量减轻老人的痛苦。他每天拿着一个塑胶小棰为孙老敲背敲腿,上下午各一次,每次50分钟,坚持多年从未间断。仅这种塑胶小棰就换了不下几十个。儿子一边专注而用心地敲着,父亲一边读书看报。此情此景,我曾亲眼目睹,当时非常感动,心想:孙兢真是一个大孝子!像他这样尽孝事亲的嘉言懿行,在当今社会,真是难能可贵。
孙兢具有顽强的毅力。
前面谈到,孙兢先后遭受胃穿孔、肾结石和膀胱癌的沉重打击,身体上和精神上的痛苦,常人是难以想象的。他说:“乐观的态度、坚定的信念和百折不挠的毅力,是父亲给我的宝贵精神财富。我要以此为支撑,战胜各种疾病,使自己的人生更加充实。”在父亲坚强性格的影响下,孙兢向病魔展开了顽强的斗争。他锻炼身体的方法,就是一年四季坚持到北京玉渊潭游泳。严冬季节,水温极低,钻入水中,仿佛万针扎身。即使这样难以忍受,即使每年的大年初一,他也从未中断过游泳。孙兢从36岁身患癌症,到今年54岁,整整18年了,他硬是挺了过来。就这一点,我们就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孙兢的确是一个铁血男儿,是一个抗癌明星!
然而病魔无情,癌细胞也在不断发展着。近3年来,孙兢一直尿血不止,但他还是坚持锻炼,任人劝说也不住院。直到今年6、7月间,他因大量尿血而休克,这时才被送进了301医院。手术那天,我和总后的老同志鞠松林赶到病房去探望他,正巧他被抬上了手术床,准备送往手术室中。我和老鞠紧紧握住孙兢的手,差不多同时说出了四个字:“祝您成功!”事后,孙兢的大姐佳佳告诉我们,手术差不多进行了7个小时,肿瘤几乎长满了整个膀胱。医护人员一方面埋怨他何以拖到此时才住院做手术,一方面为他与病魔长期斗争的顽强毅力而感慨不已。
写到这里,我想起了孙老曾对孙兢说过的而又流传甚广、充满哲理的一段话:“兢兢,爸爸为你破一个字。‘兢'者,两‘克'也。一克敌,二克己,这是人一辈子都躲不开的事情。克己难于克敌,克己才能克敌。癌症是敌人,怯懦是自己,战胜自己,敌人必克!日后,我老汉孙毅要和你晚辈孙兢一比!”我衷心祝愿孙兢同志早日战胜疾病,尽快恢复健康。
在简要介绍了孙老及其小儿子孙兢的情况之后,有必要就这部收藏品集萃说几句话。
这部收藏品集萃共分为五个部分:《如歌岁月》、《愉悦晚年》、《友情天地》、《老将翰墨》、《瞬间永恒》5个部分,计有——件收藏品。在《如歌岁月》篇中,首先映入我们眼帘的是1945年2月7日毛泽东写给他的爱将“孙行者”亲笔信的复印件,从中可以看出领袖与将军之间的亲密关系和崇高友谊。《愉悦晚年》、《友情天地》两部分主要记录了晚年孙老参加的一些重要活动,和他与战友之间的密切往来。《老将翰墨》篇主要收录了孙老笔走龙蛇、苍劲潇洒、激人奋进的部分书法作品。《瞬间永恒》篇,主要收录了孙兢跟随孙老参加活动时与一些重要人物和朋友的合影。
收藏是一件雅事,回忆是一种幸福。收藏品中有请柬、邮票、车证、入场券、首日封等等,这些东西,有些人可能就随收随扔了。但孙兢却真是一位有心人,几十年间,他不仅把这些东西视为心爱之物,而且抓住难得的点滴时间,请党和国家领导人、开国将军、省部级领导干部以及一些老革命家的亲属后人签名、题词。这样,本来是一些无足轻重的纸片,就变成了弥足珍贵的藏品。方寸之间,气象万千。这里有历史,这里有故事,这里有友谊,这里有孙老晚年闪光的足迹,这里有孙兢点点滴滴的心血。总之,这些珍品,有收藏价值,有欣赏价值,有历史价值,有育人价值。正因为这样,我才对这部收藏品集萃爱不释手,反复品读,并由此引出了这篇虽然写得不好、却是发自肺腑的文章。
是为序。
                     写于2007年8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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