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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中儒将漫谈10位百岁开国将军
第五篇
吴西:创造两项纪录的开国将军
我曾见过两次吴西将军,每次见他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第一次见他是在1999年6月初一的一天。那年5月31日,我军著名儒将、军委原装甲兵政委莫文骅同志,以90岁高龄告别人世。那时我担任总参原兵种部政委,莫文骅是我们的老首长。他逝世后连续几天,我和有关同志每天都到他的灵堂,一方面接待前来吊唁的客人,一方面商量办理后事的有关问题。
记得那天来了一位长者,由老伴陪同,他中等个头,身穿灰色单衣,虽然拄着拐杖,但身材还算挺拔。他面容凄楚,眼含泪水,面对莫将军遗像深深地三鞠躬之后,又与莫将军夫人杨枫大姐及其晚辈一一握手,劝他们忍痛节哀、保重身体。
这位长者离开之后,我向莫将军家人打听他的有关情况。这一打听,使我对这位长者顿生敬意。
原来这位长者就是德高望重的吴西将军。他与莫老是广西老乡,早在1929年、1930年,莫老和吴老就先后参加邓小平等老一代革命家领导的百色起义和龙州起义。数十年来,这两位老战友一直过从甚密,感情甚笃。
更令我惊讶的是,吴老比莫老差不多大十岁,他已是年近百岁的老人了,还亲自前来吊唁老战友,这怎能不令人感动呢!
又过了一年时间,记得是2000年7月的一天,我和莫将军生前的冷博军秘书一起,前往吴将军驻地拜访他,一方面向他表示感谢,另方面也想向他敬求书法墨宝。
当时吴将军已是名副其实的百岁老人了,但我们惊奇地发现,他除了耳背之外,头脑清醒、声音宏亮,没有普通老人的龙钟之态。吴老应我的请求,当场展纸挥毫,给我写了“闻鸡起舞”四个苍劲潇洒的大字。征得吴老同意,我还在他废弃的书法作作品中,捡了一张写着“走向新世纪”五个大字的条幅。这五个大字用楷书写就,字迹端庄工整,颇显功力。
一位百岁老人、开国将军,在客厅里,还为我们倒茶、让座、拿靠垫,辞行时又坚持把我们送到门口,这些细节令我们十分惊讶和感动。
这些年我一直注意收集和阅读介绍吴老生平的有关资料,这更增加了我对他的崇敬之情。
革命战争年代,他南征北战,备尝艰辛,久经考验,功勋卓著。在红军时期,他“三过家门而不入”,部队被打散后,他化装成乞丐千方百计找红军。抗日战争时期,他在冀中一带,和抗日军民一起,巧布地雷阵,开展地道战,沉重地打击了日本侵略者。解放战争时期,他除了担任重要的政治工作领导职务外,还曾负责教育改过近三万名起义、投降、被俘的蒋军尉官以上人员。他提出了“知过必改,乃是完人”八个大字,促使上述人员弃旧图新,立功赎罪,为建设新中国出力。解放以后,他从陆军部队奉调到新建的海军,先后在军校和机关担任重要领导工作。1955年授衔时,时任东海舰队政治部副主任的吴西,被授予海军少将军衔。他是广西籍唯一的一名海军少将,也是30名少数民族将军、10名壮族将军之一。
在我军1955年至1965年授衔的1614位将帅中,迄今为止,吴老还创造了“两个第一”的纪录,这是应该特别加以介绍的。
其一,吴老生于1900年,卒于2005年,享年105岁,是迄今寿命最长的开国将军。
说起吴老的年龄,还有不少故事哩。
在2001年以前的文件档案中,记载吴老的出生时间为1903年。对此,吴老多次向组织提出,档案记载的出生时间有误。他具体介绍说:由于自己上学时间比较晚,早年报考南宁第三师范学校时超龄了,便把自己的年龄减去了三岁,这样才被学校录取。但由于年代久远,找不到依据,组织上也就无法更正,吴老只得将错就错。
2002年,吴老故乡族人在整理族谱时查出,明确记载吴老的出生时间是光绪26年农历润8月13日,换算成阳历是1900年10月6日。此时,档案年龄为99岁的吴老,实际年龄已是102岁了,以至错过了2000年百年诞辰这个重要生日,给人们留下了几多缺憾。
在1614位开国将帅中,吴老本应第一个庆贺百岁生日,但由于档案记载有误,这个“纪录”被童陆生少将所拥有了。1901年出生的童老,有幸成为第一位庆贺百岁生日的开国将军。
其二,吴老1964年离休,到2005年逝世,离休生活长达41年,这个纪录至今无人比肩。
1951年,吴老患了淋巴结核。此后,他长时间带病工作,体力渐感不支,经常为病痛所苦恼,因此萌生了离休、让贤的想法。
那时,吴老已享受正兵团级待遇。有好心人劝他,可以边治病边工作,何必非要退下来呢?可他却认为,如果单从个人的角度出发,在台上当然比在台下好;可从党和军队的利益出发,还是退下来为好。
1958年8月,吴老给海军党委写信,请求让贤。他在信中恳切地写道:“我是党的干部,却因病不能为党多做工作,怎么办呢?让年富力强的同志上来干吧!”次年1月,在海军召开党代会期间,他再次致信海军党委,请求免去他的职务。
1964年10月,经中央军委批准,吴西在海军后勤部副政委、中共海军后勤部监察委员会书记的职务上离职休养,他多年的愿望终于得以实现。
在中央政治局召开的一次会议上,毛泽东、朱德称赞吴西“顾大局、识大体”,邓小平则夸奖他是“开明人士”。
有不少人探问,吴老在战争年代备尝艰辛,经历许多酸甜苦辣,离休后“离而不休”,又做了许多有益的事情,他何以能活到105岁高龄,他有什么养生秘诀?
对此,吴老的女儿吴黎红告诉人们,爸爸只是一位布衣将军,生活上并不讲究。如果说有什么秘诀的话,可能主要是因为他兴趣广泛,心胸豁达。
吴老则说:“我最喜欢孔夫子说的话:‘发奋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我更喜欢毛主席的名句:‘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水击三千里。'”
吴老还说:“在生活中营造自己的春天,必然有春天般的生命。在无为中创造有为,在闲适中孕育情趣。”
吴老自诩“四迷”:读书迷、钓鱼迷、台球迷、跳舞迷。“人生的一切烦恼,都在舞墨娱诗的生活中化解了!”
我到吴老住地拜访时,看到他的女儿写的一张纸条,贴在他的卧室墙上。
爸爸:
您每天除了写字,还必须做三件事:
一、散步:上午10分钟,下午10分钟;
二、晒太阳:每天30分钟;
三、衣服要穿暖些。
黎 红
从这张小小的纸条上,我们既可以看到吴老晚年养生的几个方面,也可以感受到他女儿无微不至地孝敬老人的拳拳之心。
在吴老会客室的墙上,悬挂着他用草书写的一帧条幅,为一首七言绝句:
老骥伏枥志不移,
千秋大业梦难离。
鞠躬尽瘁长眠止,
不作糊涂醉汉迷。
这首题为《老年志》的七绝,正是吴老革命志向和人生态度的生动写照。
 
写于2008年2月17日    
(作者系总参原兵种部政委、少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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