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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谈“主官如筷

    漫谈“主官如筷”,我想从我们一行人出访谈起。

2000725815,我参加以沈阳军区政委姜福堂将军为团长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友好参观团,先后正式访问了罗马尼亚、克罗地亚、匈牙利三个国家,并过境奥地利、意大利两个国家。在访问克罗地亚时,有一天中午,克国防部副部长设午宴欢迎我们一行,作陪的有克军总参谋长和其他一些高级军官。宴会时间较长,双方谈笑风生,气氛极为热烈。其中有一段关于“两长制”的对话,进行得很是精彩。
在克方表达了欢迎之意以后,对话首先由姜福堂将军作介绍开始,他说:我们来访的有司令、政委,这一点与外军不同,我军实行“两长制”。比如一个集团军,军长、政委同为部队首长,他们地位相等,只是分工不同。
克军总参谋长说:看来我军也应当引进“两长制”。不过实行“两长制”,军官可就多了。还有,实行“两长制”,是否政治军官不信任或是监视着军事军官?
姜福堂答:我军实行“两长制”,主要是为了保证党对军队的绝对领导。具体来说,我军实行党委统一领导下的军政首长分工负责制,这样可以更好地发扬民主,保证决策和工作上不失误。
这时我插话说:我军的军政首长,就好比我们中国人吃饭使用的一双筷子,彼此地位平等,互相配合,不分高低、长短、大小、粗细。只有两只筷子共同动作,协调一致,才能把饭菜吃到嘴里,从而吸取营养,健壮身体。而一只筷子就不能做到这样。
克军总长又笑着说:如果一只筷子不行,那就使用我们的刀叉吧!
我说:究竟使用筷子,还是使用刀叉,还要根据各国不同的国情军情而定。
克军总长又笑着对姜福堂打趣说:我准备于今年10月前往访华,如果有机会和可能,我愿意到您所在的沈阳军区看看,实地了解一下司令员是否害怕政委。
我插话说:司令员与政委的关系亲如兄弟、情同手足,不存在谁怕谁的问题。
我们在出访期间和外国军人谈“主官如筷”,其实这个提法并不是我们的发明。记得在1998211的《解放军报》上,刊登了署名张石平的一篇文章,题目就叫《主官如筷》。这篇文章开头一段说:
许多同志感叹处好主官之间的关系不容易。的确,我们自己的左膀右臂还有不协调的时候,何况性格、脾气、能力、兴趣、爱好不尽相同的人呢?其实,主官之间要做到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也并非难事,关键看我们如何相处。有位领导曾打趣说,主官如筷。细细品味,这话很有道理。
接着,这篇短文从四个方面简述了“主官如筷”的道理:主官之间要像筷子一样地位平等,长短相宜;主官之间要像筷子一样相互支持,目标一致;主官之间要像筷子一样冷热不辞,甘苦与共;主官之间要像筷子一样方圆相同,灵活多变。
我觉得这个“主官如筷”的提法,比喻得很生动、很贴切、很恰当。199810月我到总参原兵种部担任政委之后,提出了这样三句话:主官如筷,班子如拳,部队如家。应当说,这三句话后来还是为大家所认可的,还是比较深入人心的,我们也是努力这样实践的。
从“主官如筷”的比喻,我想起了我们党、军队和国家老一代革命家齐心协力、团结战斗的高尚品德和动人故事。
 
朱毛不可分
 
自从朱德和毛泽东在井冈山会师之后,“朱毛”的名字就再也无法分开。他们共同总结了著名的“十六字诀”,指挥红军粉碎了蒋介石的一、二、三次“围剿”。遵义会义挽救了党、挽救了红军,也使“朱毛”重新并肩站在了一起。在长征中,张国焘推行分裂主义路线,逼迫朱德表态,朱德坚决表示“朱毛不可分”,他顶着巨大压力,冒着生命危险,同张国焘作了坚决的斗争。事后,毛泽东这样高度评价朱德:“度量大如海,意志坚如铁。”在“文化大革命”那样是非颠倒的日子里,有人诬蔑朱老总是“军阀”、“黑司令”、“老机会主义者”。毛主席听到这些论调之后,仍然坚定地说:“朱老总是红司令,不是黑司令。没有朱哪有毛?朱毛朱毛,朱在先嘛!朱毛是分不开的嘛!
 
在“刘邓”中间加不进一个顿号
 
说到“主官如筷”,人们很容易想到刘伯承、邓小平之间的珠联璧合、相得益彰。从抗战初期开辟太行山根据地直到解放大西南,刘邓前后共事13年。这两位经天纬地的伟人,结成了兄弟般的战友情谊。他们在艰苦岁月互相支持,配合默契,共同导演了许多震烁天下的战争活剧,同时也创造了军政首长团结协作的楷模。当时,在部队中,“刘邓不可分”、“刘邓之间加不进一个逗号、加不进一个顿号”的说法广为流传,一时成为佳话。其实,论气质、风格、资望、阅历,刘邓是不尽相同的。但他们能成为密不可分的搭档、军政团结的榜样,这主要是因为他们都是以党和人民的事业为重、坦荡无私的一代英杰。“文革”中,曾盛传刘伯承要求让被打倒的邓小平主持他的追悼会的遗嘱。1986107,刘伯承走完了他94年的人生旅程。邓小平带领全家人来到灵堂,向刘伯承的遗像深深地三鞠躬,然后他长久地站立在遗像前,凝视着,沉思着,泪水无声地顺着脸颊流了下来。9天后,邓小平又亲自主持了与他偕行近半个世纪的老搭档的追悼会。直到晚年,邓小平还深情地回忆说,他与刘伯承共事,感情非常融洽,心情非常舒畅,工作非常协调。他还说:“我比他小十多岁,性格爱好也不尽相同,但合作得很好。人们习惯把‘刘邓'连在一起,在我们两人心里,也觉得彼此难以分开。”
 
贺龙恸哭关向应
 
关向应是贺龙最亲密的战友。从19321月关向应到鄂西苏区后,作为军政首长,贺关两人便结下了深厚的战斗友谊。两人行军并肩,宿营同室。人们这样说:“贺关自内战到抗战,部队经历了千百次战斗,从未见他们俩有分歧。”在他们签署的各种文件中,“贺关”两字从来都是排在一起。1946721,关向应同志因肺病在延安逝世。噩耗传来,贺龙这位“男儿有泪不轻弹”的铁骨英豪,顿时放声恸哭。当晚,他流着眼泪,写下了《哭向应》的祭文。写罢,贺龙掷笔于案,又放声大哭。在解放战争刚刚拉开序幕时,党失去了好儿子,部队失去了好政委,贺龙失去了好战友,这无法补偿的巨大损失,怎能不引起他巨大悲痛!在关向应的追悼会上,先由贺龙致悼词,因他悲伤过度,泣不成声,后由李井泉代致悼词。
我们经常讲“团结就是力量”,而讲团结首先就要强调军政主官的团结。军政主官亲密无间、团结共事,所产生的力量决不是1+1=2那样简单的公式所能概括得了的,而是可以产生无穷无尽力量。我在前面所列举的朱毛、刘邓、贺关三对光辉典范,可以充分说明这个问题。相反,如果军政主官不团结、不合作,那造成的损失也不只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有一个形象的比喻,叫作“上面一条缝,下面一道沟”。军政主官不团结,就不可能有团结的班子和团结的集体,所在单位的建设肯定是难以搞好的。过去,我们经常听到这样两句话:“互相补台,好戏连台;互相拆台,一起垮台。”现在,还可以补充这样两句话:“珠联璧合,相得益彰;明争暗斗,两败俱伤。”正因为这样,军政主官就一定要搞好团结,要唱“将相和”,不搞“龙虎斗”。
大家都知道历史上有个《将相和》的故事。说的是在战国时,赵国的蔺相如屡次挫败秦国的阴谋,功劳甚大,被拜为上卿,地位在赵国大将军廉颇之上。廉颇很不服气,公开说:“我见到蔺相如,一定要给他难看。”蔺相如闻知,就避免与廉颇会面。每逢上朝,蔺相如便称病,不想与廉颇争位次。有一次蔺相如出行,望见廉颇也路过,即将车驶开回避。蔺相如的门客们认为这是懦弱的表现。蔺相如说:“你们看廉将军比秦王还厉害吗?”门客们说:“当然不如。”蔺相如说:“秦王那么横暴,我都敢当面怒斥他,我虽然不才,难道还会怕廉将军吗?只因为我们两个人在,秦国才不敢轻易侵犯我们赵国,我是为了国家的利益才不计私忿啊!”廉颇得知,悔愧不已,当即脱光上衣,背负荆条来到蔺相如门上请罪。从此,两人亲如手足,成为生死之交。大家看看,两千几百年前的蔺相如和廉颇,一个贤相,一个名将,为了国家的利益,一个顾全大局、忍辱负重,一个知错即改、负荆请罪,他们的高风亮节,难道不值得我们今天的各级军政主官好好学习吗?
能在一起工作,成为搭档,是一种缘分,应该倍加珍惜。人生不过数十年,在一起工作一般也就那么几年,应该在一起是战友,分开后是朋友。如果搞不好团结,弄得别别扭扭,于工作不利,自己心情也不舒畅,那真是何苦呢!
诚然,有的人好团结,有的人难团结。我先后担任过团、师、军各级政治主官,对此深有体会。既然当了主官,为了工作,为了事业,那就应该做到好团结的固然要搞好团结,对不好团结的也要尽力搞好团结。俗话说:“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一个主官能与搭档搞好团结,既是德,又是才,还是艺术。有人开玩笑说:“什么是幸福?什么是快乐?自己有个好身体,家中有个好伴侣,单位有个好搭档,就是幸福,就是快乐。试想,作为一个主官,如果在家里连自己的伴侣也团结不好,在单位与自己的搭档也搞不好关系,那他还会有什么大的作为呢?”这些话虽然说得粗俗了一些,但仔细想想,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
很多人觉得人际关系很复杂、很难处。上至高层领导,下至基层领导,看起来要面对很多人,其实不然。每个人真正需要面对的,也就是两三个人、三五个人、七八个人。把自己身边的这些人团结好了,关系处好了,工作就好做了,日子也就好过了。当然这样说并不是讲你就可以掉以轻心,满不在乎。刚才讲了,搞好团结、处好关系,既需要德,又需要才,有时还需要艺术,一点也马虎不得。如果所有当主官的,都具有了前述六位老一代革命家那样的品德、胸襟和魅力,何愁搞不好团结,处不好关系!
有些军政主官搞不好团结,往往不是因为在重大政治原则问题上有分歧,反倒是因为在其他一些问题上互相计较,从而形成了矛盾,产生了隔阂。有的是在“谁说了算”的问题上比高低,有的是在对部属的不同看法和使用上比长短,还有的甚至在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比上下。这些都是不应该的。邓小平同志曾说,作为主要领导干部,眼界应该特别开阔,胸怀应该特别宽阔。我想,做到了这两条,军政主官就能搞好团结。
最后,我想再给大家推荐和介绍几句话。说来说去,究竟怎样才能搞好军政主官之间的团结呢?记得傅全有上将担任总参谋长时,谈到军政主官的团结问题,经常强调这样三句话:“有事没事常来往,大事小事多商量,急事难事争着上。”我觉得这三句话讲得很好、很重要。后来我想,是否可以再加上一句话:“喜事好事要谦让。”就是说,遇到立功、受奖、提升或是出国、当选代表之类事情时,要主动谦让,千万不要争。朱老总曾经说过,要“推功揽过”,不要“争功诿过”。做到这一条很重要,也比较困难。想到这里,我就给傅总长提了一个建议:是否可以加上这么一句话?傅总长同意了我的意见,并在以后讲到主官之间要搞好团结时,加上了这句话。
给上面这四句话加上一个标题,并且把它们连接起来,作为本文的结语:
一对好搭档-----两个好主官
有事没事常来往,
大事小事多商量。
急事难事争着上,
喜事好事要谦让。
写于2003425
                           改于2006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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